Freya有幾百種稱呼Hrólfr的方式,例如Rolf,例如Wolf,但他最喜歡的仍是她喊他Hrólfr的時候。明明他的名字唸起來就只是糊成一塊的音節、像是狼擠在喉間的咕嚕。但她說起來是那麼的可愛,光想就能讓Hrólfr嘴角發笑。
「呼嚕呼嚕、呼嚕呼嚕。」
「妳在做什麼?」
「練習叫你的名字。」Freya笑了,「下次集會的時候,我就可以好好的教她們怎麼發音了。」
天還沒有亮,霧色的清晨上還有星星的顏色,像是灑在一片灰色畫布上的點點顏料,沿著窗簾間的縫隙溜進室內,溫柔的蓋著兩雙交疊的大腿。在Hrólfr身邊久了總是會讓Freya出現她其實並不在挪威的錯覺。離開我的時候記得多穿點,小羊,妳太瘦小了。Hrólfr總是這樣叮嚀。
「永夜。」Freya窩在Hrólfr懷裡,又回到有些睏意的囁嚅,「我們其實不需要時間,只需要生活。而我只想永遠待在這裡,讓你用盡方法讓我下不了床。」
這下某些地方倒是醒了。Hrólfr啞然失笑,將頭埋進Freya蓬鬆、柔軟的卷髮裡。「等妳完全清醒再跟我講一次。」黑狼用吻摩挲她的後頸,他的句子因為被她感染的睡意而呢喃不清。他可以有性致,可以將她翻過來,讓兩人在這樣清冷馳放的早晨來場大汗淋漓的性愛。**我們其實不需要時間**。她的話在他的腦內一閃而過,她一直都是對的,睿智的故事女巫,他可以暫時放下慾望,選擇投入他們之間可能存在更深刻的東西⋯⋯靈魂上的,她總是嚷嚷著的,太年輕的他還不懂的。
「妳為什麼想要跟她們打好關係?」Hrólfr輕輕地嘆氣,讓這句話比起問句更像是抱怨。「你說她們⋯⋯會欺負妳,不是嗎?如果她們是你的家人,我可以去見她們,但她們不是。」
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,而依據他所知,女巫團裡善類稀少。但是Freya聽了也不難過,她知道他的意思。她哎呦了一聲,躲開大狼密麻的碎吻,在棉被中滾了一圈,離開他的懷抱,但又在他撒嬌說著妳離我好遠的時候滾了回來。她靜靜地思考他的問題,臉上浮現Hrólfr熟悉的、他的小羊在思考時會出現的神情,明明躲在他的陰影下,她的眼睛卻像在停了風的雪地一樣明亮。
他著迷的看著。
「我想⋯⋯是因為認同以及歸屬。」Freya說。「沒有一個女巫擁有家人或摯愛,因為我們擁有太長的生命,他們多半沒辦法陪我們這麼久。」她的聲音悶悶的,Hrólfr用鼻頭頂著她的肩窩,每當他不想讓她難過,或者想逃避話題的時候,他就會下意識這麼做,小羊一瞬間搞不清楚現在是哪一種,或許兩者皆是。
Hrólfr,我花了**十個世紀**在世界尋找真正理解我的人,那種⋯⋯只有彼此能懂的感覺。她用手在空中比劃,就跟你的狼群一樣,Hrólfr,你不會覺得自己屬於人類,但是你有家,不會生來就屬於孤獨,只能看著心愛之人慢慢變老。
然後他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沉默,久到永夜逐漸出現龜裂的痕跡,陽光如濃稠的楓糖從縫隙流了出來。遠方深林傳來呦呦鹿鳴,Hrólfr如果仔細聽的話,連牠們走過哪條溪、咀嚼融雪下的新葉的聲音都可以聽見,但是他沒有心思去注意,而是全神貫注的傾聽Freya。
Freya曾經問他怎麼可能聽得見她的情緒,他說那不是聽,至少不是只有耳朵,他聆聽、嗅聞,不過更多的是用感覺。我**感受**到妳,全部的妳。他說。